离田还田,都有困难
“禁烧令”下,秸秆主要有两种“归宿”:一是翻埋还田,尽可能把养分还给土壤;二是离田,通过将秸秆饲料化、燃料化等方式,增加其附加值。但一些基层干部群众反映,这两种方式都有弊病。
“我连续还田两年了,秸秆泡在水里腐烂不透,导致第二年插秧后‘烧根’。”受访农民反映,东北冬季严寒,还田的秸秆很难彻底腐烂,第二年插秧后水稻容易烂根,玉米秸秆还田后,其中包含的虫卵会使第二年虫害风险增加,有时不得不多喷施农药。北大荒集团建三江分公司一些干部说,当地水田秸秆量较大,主要处理方式为全量还田,但连年还田深翻,有时导致插秧机陷车严重。
翻埋还田时,秸秆粉碎度越高越易腐烂,翻埋还要达到一定深度,才能不影响来年耕作。黑龙江省庆安县农业技术推广中心负责人说,还田用的大型农机加上配套机具,动辄数百万元,一些农村地区买不起、用不上。另一名农技人员介绍,小农户使用200马力以上拖拉机都不多见,作业水平达不到还田需要。
与此同时,部分农村地区秸秆离田也存在现实困难。一些地区无大型热电企业,秸秆离田后运输、储存成本高,很难及时处理。黑龙江省拜泉县一些农民说,秸秆包堆放如不能科学处理,春暖后淋雨发酵放热会自燃。“秸秆着火控制难度大,得全扒开彻底浇湿,不然很容易复燃。”一名消防员说。
秸秆打包离田,还会刮走一层黑土。黑龙江省绥化市北林区东津镇农民范彬彬是一名“秸秆经纪人”,据他透露,平均每公顷玉米秸秆能打成十二三个秸秆包,每个秸秆包带土约30公斤。“打包越彻底,机器弹齿就得放得越低,带走的土就越多,而且都是地表最肥沃的一层。”范彬彬说。
在东北,秋收后有时10月中旬就封冻,秸秆和土壤冻在一起。农民反映,如果碰上降温快的年份,还田离田都难以进行。如果来年春天土壤偏湿,播种前还得花几天处理秸秆,易致播种延后。黑龙江省绥化市北林区兴聚农业种植专业合作社负责人张德山说,有时春播耽误七八天,每公顷产量能差上千斤。“这种减产是隐形的,很难被发现和重视。”
白天晚上都盯着,“最后还是烧了”
2018年起,黑龙江开始实行“全域全时段全面禁烧”。黑龙江省生态环境部门有关人士介绍,虽然近两年没提“三全”,但执行时“没有降低标准”。
半月谈记者了解,近年来部分农田秸秆数量明显增加。以玉米为例,各地推进大垄双行、三行密植玉米后,秸秆株数变多,加上为防倒伏普遍喷施矮壮素,秸秆量进一步增加。客观因素制约下,一些地区难以完全贯彻执行相关政策,有些秸秆最终仍一烧了之。
不让烧秸秆 看守干部餐费花10多万
农民进行秸秆打捆作业 张春雷 摄
黑龙江一些农民表示,秋收后地块被严看死守,实在处理不了的,只能在春耕前“找机会”烧了。“但春天烧不如秋天烧,春天秸秆湿度大,不易点燃,发烟量也大,且春季风大,火势容易失控。”有农民说。
有的乡镇干部告诉半月谈记者,秋收后到落雪前和谷雨前后是农民烧秸秆的多发期,从乡镇长到村里的“屯长”,经常要在地头执勤。“白天晚上都得盯着,出一个火点我们就可能被问责。”
东北北部一个农业大县农技推广中心主任算了笔账,秋收后到落雪前约1个月,期间全县仅供应看守干部的餐食费用就需支出十多万元。这名干部说:“值守到最后还是烧了,这钱花得多冤枉。”
多找“出口”与政策调整
不论是还田还是离田,农机马力与土地连片规模要成比例。农业专家表示,小家小户的种植模式不利于秸秆大规模无害处理,首先要继续推动土地规模化经营,加强秸秆处理所需机械力量使用,提高农机补贴、秸秆处理补贴力度,避免因秸秆还田离田加重小农户生产负担。
目前,离田秸秆相当一部分用于焚烧发电。基层干部认为,利用方式还应再丰富些,加大秸秆饲料、成型燃料、食用菌基料、清洁制浆造纸等高附加值产业扶植力度,为秸秆探寻更多“出口”。黑龙江省北润农牧(集团)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侯凤龙认为,作物秸秆是极具发展前景的可再生资源,可帮助实现减排固碳,应对研发秸秆利用技术的企业进行奖励,落实好现有相关补贴政策。
一些农民希望,秸秆禁烧政策在执行上能更有弹性。为抢抓农时,在还田或离田有难度的年份、地区,或针对发病稻田里难以处理的秸秆,允许适度、有序焚烧,改禁烧为限烧。
农业专家建议,可借鉴国外秸秆计划焚烧管理经验,形成秸秆焚烧的规章流程,落实主体责任:相关主体向大气管理部门提出申请,说明焚烧数量、种类和时间等信息;管理部门结合当地气象条件、人口密度、焚烧地点与人居地距离等因素确定焚烧指数公式,算出可焚烧秸秆总量;加强焚烧过程中的管控,采用添加助燃剂等方式减少烟雾产生;加大对无序、非法焚烧的处罚力度。
一些生态环境系统干部表示,调整政策需在调查研究、科学决策的基础上进行。部分干部建议,从秸秆处理是否有利生产、环境保护、易于操作和运行等方面评估,可在一定范围内选取几个典型农业县作为计划性焚烧试点区,逐步总结经验,在有利于农业生产和减少环境污染之间取得平衡。
原标题:焚烧怕有污染,不烧影响生产:秸秆处置何解?
(来源:半月谈)